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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捣衣的诗句最有名的

望洞阳


蔡宰

岁事今无几,清霜苦见侵。
寒深落雁渚,风急捣衣砧。
翠谷纹秋水,斑绡缬雾林。
洞阳栖隐地,楼观白云深。


浣沙秋日五首


周弼

清溪楼阁暮沉沉,不觉登临夜欲深。
几处捲帘催酒笛,谁家闭户捣衣砧。
一朝野雾三朝湿,十日江天九日阴。
暗喜碍人公事少,自来收拾送秋吟。


晚投南村


卫叶

客行逢日暮,原野散秋晖。南陌人初断,西林鸟尽归。
暗蓬沙上转,寒叶月中飞。村落无多在,声声近捣衣。


子夜四时歌


沈明臣

桂影团团月,芙蓉叶叶霜。
捣衣过夜半,几日废流黄。


长信秋词五首


王昌龄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高殿秋砧响夜阑,霜深犹忆御衣寒。
银灯青琐裁缝歇,还向金城明主看。

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暂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真成薄命久寻思,梦见君王觉后疑。
火照西宫知夜饮,分明复道奉恩时。

长信宫中秋月明,昭阳殿下捣衣声。
白露堂中细草迹,红罗帐里不胜情。

金殿:一作秋殿。暂徘徊:一作共徘徊。


金井梧桐秋叶黄, 珠帘不卷夜来霜。
熏笼玉枕无颜色, 卧听南宫清漏长。
  

这首宫怨诗,运用深婉含蓄的笔触,采取以景托情的手法,写一个被剥夺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凄凉寂寞的深宫中,形孤影单、卧听宫漏的情景。这是从这位少女的悲惨的一生中剪取下来的一个不眠之夜。
  在这个不眠之夜里,诗中人忧思如潮,愁肠似结,她的满腔怨情该是倾吐不尽的。这首诗只有四句,总共二十八个字,照说,即令字字句句都写怨情,恐怕还不能写出她的怨情于万一。可是,作者竟然不惜把前三句都用在写景上,只留下最后一句写到人物,而且就在这最后一句中也没有明写怨情。这样写,乍看象是离开了这首诗所要表现的主题,其实却在艺术效果上更显得有力,更深刻地表现了主题。这是因为:前三句虽是写景,却并非为写景而写景,它们是为最后人物的出场服务的。就通首诗而言,四句诗是融合为一的整体,不论写景与写人,都是为托出怨情服务的。
  这首诗,题为《秋词》。它的首句就以井边梧桐、秋深叶黄点破题,同时起了渲染色彩、烘托气氛的作用。它一开头就把读者引入一个萧瑟冷寂的环境之中。次句更以珠帘不卷、夜寒霜重表明时间已是深夜,从而把这一环境描画得更为凄凉。接下来,诗笔转向室内。室内可写的景物应当很多,而作者只选中了两件用具。其写熏笼,是为了进一步烘染深宫寒夜的环境气氛;写玉枕,是使人联想到床上不眠之人的孤单。作者还用了“无颜色”三字来形容熏笼、玉枕。这既是实写,又是虚写。实写,一是说明这是一个冷宫,室内的用具都已年久陈旧,色彩黯淡;二是说明时间已到深夜,炉火、灯光都已微弱,周围物品也显得黯然失色。虚写,则不必是器物本身“无颜色”,而是伴对此器物之人的主观感觉,是她的黯淡心情的反映。写到这里,诗中之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最后,读者终于在熏笼畔、玉枕上看到了一位孤眠不寐的少女。这时,回过头来看前三句诗,才知道作者是遥遥着笔、逐步收缩的。诗从户外井边,写到门户之间的珠帘,再写到室内的熏笼、床上的玉枕,从远到近,句句换景,句句腾挪,把读者的视线最后引向一点,集中到这位女主角身上。这样就使人物的出场,既有水到渠成之妙,又收引满而发之效。
  在以浓墨重笔点染背景,描画环境,从而逼出人物后,作者在末句诗中,只以客观叙述的口气写这位女主角正在卧听宫漏。其表现手法是有案无断,含而不吐,不去道破怨情而怨情自见。这一句中的孤眠不寐之人的注意点是漏声,吸引诸者注意力的也是漏声,而作者正是在漏声上以暗笔来透露怨情、表现主题的。他在漏声前用了一个“清”字,在漏声后用了一个“长”字。这是暗示:由于诗中人心境凄清、愁恨难眠,才会感到漏声凄清,漏声漫长。同时,这句诗里还着意指出,所听到的漏声是从皇帝的居处--南宫传来的。这“南宫”两字在整首诗中是画龙点睛之笔,它点出了诗中人的怨情所注。这些暗笔的巧妙运用、这一把怨情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写法,就使诗句更有深度,在篇终处留下了不尽之意、弦外之音。

(陈邦炎)

奉帚平明金殿开, 且将团扇共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 犹带昭阳日影来。
  

《长信秋词》是拟托汉代班婕妤在长信宫中某一个秋天的事情而写作的。古乐府歌辞中有《怨歌行》一篇,其辞是:“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此诗相传是班婕妤所作,以秋扇之见弃,比君恩之中断。王昌龄这篇诗写宫廷妇女的苦闷生活和幽怨心情,即就《怨歌行》的寓意而加以渲染,借长信故事反映唐代宫廷妇女的生活。
  诗中前两句写天色方晓,金殿已开,就拿起扫帚,从事打扫,这是每天刻板的工作和生活;打扫之余,别无他事,就手执团扇,且共徘徊,这是一时的偷闲和沉思。徘徊,写心情之不定,团扇,喻失宠之可悲。说“且将”则更见出孤寂无聊,唯有袖中此扇,命运相同,可以徘徊与共而已。
  后两句进一步用一个巧妙的比喻来发挥这位宫女的怨情,仍承用班婕妤故事。昭阳,汉殿,即赵飞燕姊妹所居。时当秋日,故鸦称寒鸦。古代以日喻帝王,故日影即指君恩。寒鸦能从昭阳殿上飞过,所以它们身上还带有昭阳日影,而自己深居长信,君王从不一顾,则虽有洁白如玉的容颜,倒反而不及浑身乌黑的老鸦了。她怨恨的是,自己不但不如同类的人,而且不如异类的物--小小的、丑陋的乌鸦。按照一般情况,“拟人必于其伦”,也就是以美的比美的,丑的比丑的,可是玉颜之白与鸦羽之黑,极不相类;不但不类,而且相反,拿来作比,就使读者增强了感受。因为如果都是玉颜,则虽略有高下,未必相差很远,那么,她的怨苦,她的不甘心,就不会如此深刻了,而上用“不及”,下用“犹带”,以委婉含蓄的方式表达了其实是非常深沉的怨愤。凡此种种,都使得这首诗成为宫怨诗的佳作。
  孟迟的《长信宫》和这首诗极其相似:“君恩已尽欲何归?犹有残香在舞衣。自恨身轻不如燕,春来还绕御帘飞。”首句是说由得宠而失宠。“欲何归”,点出前途茫茫之感。次句对物伤情,检点旧日舞衣,余香尚存,但已无缘再着,凭借它去取得君王的宠爱了。后两句以一个比喻说明,身在冷宫,不能再见君王之面,还不如轻盈的燕子,每到春来,总可以绕着御帘飞翔。不以得宠的宫嫔作比,而以无知的燕子对照,以显示怨情之深,构思也很巧,很切。
  但若与王诗比较,就可以找出它们之间的异同和差距来。两诗都用深入一层的写法,不说己不如人,而叹人不如物,这是相同的。但燕了轻盈美丽,与美人相近,而寒鸦则丑陋粗俗,与玉颜相反,因而王诗的比喻,显得更为深刻和富于创造性,这是一。其次,明说自恨不如燕子之能飞绕御帘,含意一览无余;而写寒鸦犹带日影,既是实写景色,又以日影暗喻君恩,多一层曲折,含意就更为丰富。前者是比喻本身的因袭和创造的问题,后者是比喻的含意深浅或厚薄的问题。所以孟迟这篇诗,虽也不失为佳作,但与王诗一比,就不免相形见绌了。
  
(沈祖棻)


真成薄命久寻思, 梦见君王觉后疑。
火照西宫知夜饮, 分明複道奉恩时。
  

同样是抒写失宠宫嫔的幽怨,表现她们内心的深刻痛苦,在王昌龄笔下,却很少艺术上的雷同重复。《长信秋词五首》从五个不同的角度写了宫怨,这一首则带有更多的直接抒情和细致刻画心理的特点。
  第一句就单刀直入,抒写失宠宫嫔的内心活动。“真成薄命”,是说想不到竟真是个命运不幸的失宠者。这个开头,显得有些突兀,让人感到其中有很多省略。看来她不久前还是得宠者。但宫嫔得宠与否,往往取决于君主一时好恶,或纯出偶然的机缘。因此这些完全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宫嫔就特别相信命运。得宠,归之幸运;失宠,归之命薄。而且就在得宠之时,也总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失宠的厄运会突然降临在自己头上。“真成薄命”这四个字,恰似这位失宠宫嫔内心深处一声沉重的叹息,把她那种时时担心厄运降临,而当厄运终于落到头上时既难以置信,又不得不痛苦地承认的复杂心理和盘托出了。这样的心理刻画,是很富包蕴的。
  失宠的命运降临之后,她陷入久久的寻思。因“思”而入“梦”,梦中又在重温过去的欢乐,表现出对命运的希冀,对君主的幻想,而在自己心中重新编织得宠的幻影。但幻梦毕竟代替不了现实,一觉醒来,眼前面对的仍是寂寞的长信宫殿,梧桐秋叶,珠帘夜霜,听到的仍是悠长凄凉的铜壶清漏。于是又不得不怀疑自己这种侥幸的希望原不过是无法实现的幻梦。以上两句,把女主人公曲折复杂的心理刻画得细致入微而又层次分明。
  就在这位失宠者由思而梦,由梦而疑,心灵上倍受痛苦煎熬的时刻,不远的西宫那边却向她展示了一幅灯火辉煌的图景。不用说,此刻西宫中又正在彻夜宴饮,重演“平阳歌舞新承宠”的场面了。这情景对她来说是那样的熟悉,使她一下子就唤起了对自己“新承宠”时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当初在複道(宫中楼阁间架空的通道)承受君主恩宠的日子。可是这一切此刻又变得那样遥远,承宠的场面虽在重演,但华美的西宫已经换了新主。“分明”二字,意余言外,耐人咀嚼。它包含了失宠者在寂寞凄凉中对往事历历分明的记忆和无限的追恋,也蕴含着往事不可回复的深沉感慨和无限怅惘,更透露出不堪回首往事的深刻哀伤。
  这里隐含着好几重对比。一重是失宠者与新承宠者的对比。一重是失宠者过去“複道奉恩”的欢乐和目前寂处冷宫的凄凉的对比。还有一重,则是新承宠者的现在和她将来可能遇到的厄运之间的对比。新承宠者今天正在重演自己的过去,焉知将来又不重演自己的今天呢?这一层意思,隐藏得比较深,但却可以意会。
  这重重对比映衬,把失宠宫嫔在目睹西宫夜饮的灯光火影时内心的复杂感情表现得极为细腻深刻,确实称得上是“深情幽怨,意旨微茫,令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但却不让人感到刻意雕琢,用力刻画。诗人似乎只是把女主人公此刻所看到、所自然联想到的情景轻轻和盘托出,只用“知”和“分明”这两个词语略略透露一点内心活动的消息,其余的一切全部蕴含在浑融的诗歌意境中让读者自己去玩索、体味。正因为这样,这首带有直接抒情和细致刻画心理特点的诗才能做到刻而不露,保持王昌龄七绝含蓄蕴藉的一贯风格。

(刘学锴)

夜如年/捣练子


贺铸

斜月下,北风前。万杵千砧捣欲穿。不为捣衣勤不睡,破除今夜夜如年。

【注释】:
此词以浅近自然 、通俗流畅的语言和一波三折、寓意深长的笔法,借思妇捣衣的活动,抒写了思妇对征夫的无尽思念和她们内心巨大的孤寂,痛楚。全词语近情遥,含吐不露,意蕴深长。
词之首句“斜月下 ”,交代时间;“北风前”,交代气候、节令。深秋的夜晚,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北风送来了阵阵凛冽的寒气。那如水的月光,勾起了思妇对远戍边地亲人的思念,那刺骨的北风,催促着她们尽快赶制寒衣。自然洗练的六个字,勾画出一幅渺远、凄清的画面。在这样的背景之中,远远近近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砧杵声 ,急促沉重,捣之欲穿。词由从前人诗句代出,前人有诗云“捣衣明月下,静夜秋风飘”(庾信《题画屏风》),“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李白《子夜吴歌》),但其重点是落在“捣欲穿”三字上,词人突出的是砧杵声的急促沉重。从这撼人心魄的杵声中,付出思妇对亲人的体贴、关怀和刻骨铭心的思念,以声传情,不言情而情自见。“不为捣衣 ”句进一步向深处开掘,勒笔作势,陡起波澜,挥笔在句首冠以“不为”二字。明言思妇们不是为了捣衣而彻夜不眠,从而为下文作好铺垫。
第四句通过近乎无理的夸张描写,达到了深刻表现主题的效果。短短的一夜在思妇看来有如漫漫长年那样难以消磨,细细品味,言外有多少缠绵执着的思恋和肝肠欲断的痛苦啊!正象绝望的人常常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那样 ,“愁多梦不成”的思妇,也试图以不停地捣衣来减轻自己心灵上无法承受的负担,来熬过这令人难以忍受的孤寂的漫漫长夜 。 虽然作者写的是破除今夜夜如年 ”,但思妇心中的痛苦,又何尝能“破除”呢?那“捣欲穿”的砧杵声,正倾吐着这种难以诉说、难以“破除”的痛苦。
这首词继承了乐府诗、民间词的优良传统,语浅情深,诚挚感人,具有撼人心魂的艺术力量。

舍南野步


陆游

枯蔓络荆离,幽花映荻扉。
驯獐惊不起,归鹤倦犹飞。
野色连收纲,边愁入捣衣。
壮图空自笑,事事与心违。


杨固店


岑参

客舍梨叶赤,邻家闻捣衣。夜来尝有梦,坠泪缘思归。
洛水行欲尽,缑山看渐微。长安只千里,何事信音稀。


村居


陆游

衰病污朝著,恩宽得免归。
粗能心自信,不恨世相违。
草市寒沽酒,江城夜捣衣。
是中堪送老,高枕谢招麾。


春江花月夜


张若虚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望相似一作“只相似”)
(落月一作:落花)

【注释】:
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宫体诗的自赎》)的《春江花月夜》,一千多年来使无数读者为之倾倒。一生仅留下两首诗的张若虚,也因这一首诗,“孤篇横绝,竟为大家”。

诗篇题目就令人心驰神往。春、江、花、月、夜,这五种事物集中体现了人生最动人的良辰美景,构成了诱人探寻的奇妙的艺术境界。

诗人入手擒题,一开篇便就题生发,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壮丽画面:江潮连海,月共潮生。这里的“海”是虚指。江潮浩瀚无垠,仿佛和大海连在一起,气势宏伟。这时一轮明月随潮涌生,景象壮观。一个“生”字,就赋予了明月与潮水以活泼泼的生命。月光闪耀千万里之遥,哪一处春江不在明月朗照之中!江水曲曲弯弯地绕过花草遍生的春之原野,月色泻在花树上,象撒上了一层洁白的雪。诗人真可谓是丹青妙手,轻轻挥洒一笔,便点染出春江月夜中的奇异之“花”。同时,又巧妙地缴足了“春江花月夜”的题面。诗人对月光的观察极其精微:月光荡涤了世间万物的五光十色,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一样的银辉色。因而“流霜不觉飞”,“白沙看不见”,浑然只有皎洁明亮的月光存在。细腻的笔触,创造了一个神话般美妙的境界,使春江花月夜显得格外幽美恬静。这八句,由大到小,由远及近,笔墨逐渐凝聚在一轮孤月上了。

清明澄彻的天地宇宙,仿佛使人进入了一个纯净的世界,这就自然地引起了诗人的遐思冥想:“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诗人神思飞跃,但又紧紧联系着人生,探索着人生的哲理与宇宙的奥秘。这种探索,古人也已有之,如曹植《送应氏》:“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阮籍《咏怀》:“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等等,但诗的主题多半是感慨宇宙永恒,人生短暂。张若虚在此处却别开生面,他的思想没有陷入前人窠臼,而是翻出了新意:“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个人的生命是短暂即逝的,而人类的存在则是绵延久长的,因之“代代无穷已”的人生就和“年年只相似”的明月得以共存。这是诗人从大自然的美景中感受到的一种欣慰。诗人虽有对人生短暂的感伤,但并不是颓废与绝望,而是缘于对人生的追求与热爱。全诗的基调是“哀而不伤”,使我们得以聆听到初盛唐时代之音的回响。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是紧承上一句的“只相似”而来的。人生代代相继,江月年年如此。一轮孤月徘徊中天,象是等待着什么人似的,却又永远不能如愿。月光下,只有大江急流,奔腾远去。随着江水的流动,诗篇遂生波澜,将诗情推向更深远的境界。江月有恨,流水无情,诗人自然地把笔触由上半篇的大自然景色转到了人生图象,引出下半篇男女相思的离愁别恨。

“白云”四句总写在春江花月夜中思妇与游子的两地思念之情。“白云”、“青枫浦”托物寓情。白云飘忽,象征“扁舟子”的行踪不定。“青枫浦”为地名,但“枫”“浦”在诗中又常用为感别的景物、处所。“谁家”“何处”二句互文见义,正因不止一家、一处有离愁别恨,诗人才提出这样的设问,一种相思,牵出两地离愁,一往一复,诗情荡漾,曲折有致。

以下“可怜”八句承“何处”句,写思妇对离人的怀念。然而诗人不直说思妇的悲和泪,而是用“月”来烘托她的怀念之情,悲泪自出。诗篇把“月”拟人化,“徘徊”二字极其传神:一是浮云游动,故光影明灭不定;二是月光怀着对思妇的怜悯之情,在楼上徘徊不忍去。它要和思妇作伴,为她解愁,因而把柔和的清辉洒在妆镜台上、玉户帘上、捣衣砧上。岂料思妇触景生情,反而思念尤甚。她想赶走这恼人的月色,可是月色“卷不去”,“拂还来”,真诚地依恋着她。这里“卷”和“拂”两个痴情的动作,生动地表现出思妇内心的愁怅和迷惘。月光引起的情思在深深地搅扰着她,此时此刻,月色不也照着远方的爱人吗?共望月光而无法相知,只好依托明月遥寄相思之情。望长空:鸿雁远飞,飞不出月的光影,飞也徒劳;看江面,鱼儿在深水里跃动,只是激起阵阵波纹,跃也无用。“尺素在鱼肠,寸心凭雁足”。向以传信为任的鱼雁,如今也无法传递音讯──该又凭添几重愁苦!

最后八句写游子,诗人用落花、流水、残月来烘托他的思归之情。“扁舟子”连做梦也念念归家──花落幽潭,春光将老,人还远隔天涯,情何以堪!江水流春,流去的不仅是自然的春天,也是游子的青春、幸福和憧憬。江潭落月,更衬托出他凄苦的寞寞之情。沉沉的海雾隐遮了落月;碣石、潇湘,天各一方,道路是多么遥远。“沉沉”二字加重地渲染了他的孤寂;“无限路”也就无限地加深了他的乡思。他思忖:在这美好的春江花月之夜,不知有几人能乘月归回自己的家乡!他那无着无落的离情,伴着残月之光,洒满在江边的树林之上……

“落月摇情满江树”,这结句的“摇情”──不绝如缕的思念之情,将月光之情,游子之情,诗人之情交织成一片,洒落在江树上,也洒落在读者心上,情韵袅袅,摇曳生姿,令人心醉神迷。

《春江花月夜》在思想与艺术上都超越了以前那些单纯模山范水的景物诗,“羡宇宙之无穷,哀吾生之须臾”的哲理诗,抒儿女别情离绪的爱情诗。诗人将这些屡见不鲜的传统题材,注入了新的含义,融诗情、画意、哲理为一体,凭借对春江花月夜的描绘,尽情赞叹大自然的奇丽景色,讴歌人间纯洁的爱情,把对游子思妇的同情心扩大开来,与对人生哲理的追求、对宇宙奥秘的探索结合起来,从而汇成一种情、景、理水乳交溶的幽美而邈远的意境。诗人将深邃美丽的艺术世界特意隐藏在惝恍迷离的艺术氛围之中,整首诗篇仿佛笼罩在一片空灵而迷茫的月色里,吸引着读者去探寻其中美的真谛。

全诗紧扣春、江、花、月、夜的背景来写,而又以月为主体。“月”是诗中情景兼融之物,它跳动着诗人的脉搏,在全诗中犹如一条生命纽带,通贯上下,触处生神,诗情随着月轮的生落而起伏曲折。月在一夜之间经历了升起──高悬──西斜──落下的过程。在月的照耀下,江水、沙滩、天空、原野、枫树、花林、飞霜、白去、扁舟、高楼、镜台、砧石、长飞的鸿雁、潜跃的鱼龙,不眠的思妇以及漂泊的游子,组成了完整的诗歌形象,展现出一幅充满人生哲理与生活情趣的画卷。这幅画卷在色调上是以淡寓浓,虽用水墨勾勒点染,但“墨分五彩”,从黑白相辅、虚实相生中显出绚烂多彩的艺术效果,宛如一幅淡雅的中国水墨画,体现出春江花月夜清幽的意境美。

诗的韵律节奏也饶有特色。诗人灌注在诗中的感情旋律极其悲慨激荡,但那旋律既不是哀丝豪竹,也不是急管繁弦,而是象小提琴奏出的小夜曲或梦幻曲,含蕴,隽永。诗的内在感情是那样热烈、深沉,看来却是自然的、平和的,犹如脉搏跳动那样有规律,有节奏,而诗的韵律也相应地扬抑回旋。全诗共三十六句,四句一换韵,共换九韵。又平声庚韵起首,中间为仄声霰韵、平声真韵、仄声纸韵、平声尤韵、灰韵、文韵、麻韵,最后以仄声遇韵结束。诗人把阳辙韵与阴辙韵交互杂沓,高低音相间,依次为洪亮级(庚、霰、真)──细微极(纸)──柔和级(尤、灰)──洪亮级(文、麻)──细微级(遇)。全诗随着韵脚的转换变化,平仄的交错运用,一唱三叹,前呼后应,既回环反复,又层出不穷,音乐节奏感强烈而优美。这种语音与韵味的变化,又是切合着诗情的起伏,可谓声情与文情丝丝入扣,宛转谐美。

《春江花月夜》是乐府《清商曲辞·吴声歌曲》旧题。创制者是谁,说法不一。或说“未详所起”;或说陈后主所作;或说隋炀帝所作。今据郭茂倩《乐府诗集》所录,除张若虚这一首外,尚有隋炀帝二首,诸葛颖一首,张子容二首,温庭筠一首。它们或显得格局狭小,或显得脂粉气过浓,远不及张若虚此篇。这一旧题,到了张若虚手里,突发异彩,获得了不朽的艺术生命。时至今日,人们甚至不再去考索旧题的原始创制者究竟是谁,而把《春江花月夜》这一诗题的真正创制权归之于张若虚了。

(吴翠芬)

捣衣篇


林世璧

西风白昼已漫漫,玉露凄清玉漏残。
冰簟银床秋弄色,翠帏罗幕夜生寒。
年年秋夜何萧索,几度芙蓉楚江落。
闺阁佳人团扇悲,关山戍客征衣薄。
闺阁关山片月明,相思不尽捣衣情。
欲知此夕凄凉思,请听终宵断续声。
凄凉断续愁将暮,为卷珠帘散香雾。
翡翠楼边旅雁过,鸳鸯沼上流萤度。
流萤旅雁为谁飞,飞去飞来泪满衣。
敢惜河颜凋宝镜,还将清梦绕金微。
金微白雪三千里,宝镜空悬照秋水。
啼鸟飞花怨管弦,青苔绿藓生罗绮。
罗绮弦歌他自愁,春来秋去几时休。
盈盈巫峡悲云雨,皎皎星红见女牛。
星河巫峡伤心绝,天上人间有时别。
宝幄空浮苏合香,罗衣尚掩同心结。
此时憔悴令人嗟,摘尽秋霜木槿花。
捣得寒衣向西寄,不知何日到龙沙。


早秋言事


赵湘

苔染衡门绿有钱,不堪风月渐凄然。
蛩声乍出斜阳外,山色初来落木边。
扫叶偶窥栽菊地,卷帘因作捣衣篇。
故人南北新髭长,昨夜高怀雨滴蝉。


战城南


李濂

战城南,城南白骨高嶙峋。
胡风四边来,冥冥起黄尘。
但闻众鬼哭,不知何方人。
有母倚闾,有妻捣衣。
逢人问信,不见汝归。
年年寒食,家家悲啼。
有梦见汝面,无处寻汝尸。
战城南,哀复哀,乌鸦暮徘徊,啄肠向林飞。
颅箭无人取,惟有蚋蚁围。
嗟哉戍边人,到此莫思回。


子夜四时歌:秋歌


李白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注释】:
子夜吴歌:《子夜歌》系六朝乐府中的吴声歌曲。相传是晋代一名叫子夜的女子创制,多写哀怨眷恋之情,分春、夏、秋、冬四季。李白依格了四首,此首属秋歌。

1、捣衣:将洗过的衣服放在砧石上,用木杵捣去碱质。这里指人们准备寒衣。
2、玉关:即玉门关。
3、虏:对敌方的蔑称。
4、良人:丈夫。

【简析】:
月色如银的京城,表面上一片平静,但捣衣声中却蕴含着千家万户的痛苦;秋风不息,也寄托着对边关思念的深情。读来让人怦然心动。结句是闺妇的期待,也是征人的心声。

a song of an autumn midnight

a slip of the moon hangs over the capital;
ten thousand washing-mallets are pounding;
and the autumn wind is blowing my heart
for ever and ever toward the jade pass....
oh, when will the tartar troops be conquered,
and my husband come back from the long campaign!

  题一作《子夜四时歌》,共四首,写春夏秋冬四时。这里所选是第三、四首。六朝乐府《清商曲·吴声歌曲》即有《子夜四时歌》,为作者所承,因属吴声曲,故又称《子夜吴歌》。此体向作四句,内容多写女子思念情人的哀怨,作六句是诗人的创造,而用以写思念征夫的情绪更具有时代之新意。
  先说《秋歌》。笼统而言,它的手法是先景语后情语,而情景始终交融。“长安一片月”,是写景同时又是紧扣题面写出“秋月扬明辉”的季节特点。而见月怀人乃古典诗歌传统的表现方法,加之秋来是赶制征衣的季节,故写月亦有兴义。此外,月明如昼,正好捣衣,而那“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的月光,对思妇是何等一种挑拨呵!制衣的布帛须先置砧上,用杵捣平捣软,是谓“捣衣”。这明朗的月夜,长安城就沉浸在一片此起彼落的砧杵声中,而这种特殊的“秋声”对于思妇又是何等一种挑拨呵!“一片”、“万户”,写光写声,似对非对,措语天然而得咏叹味。秋风,也是撩人愁绪的,“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便是对思妇第三重挑拨。月朗风清,风送砧声,声声都是怀念玉关征人的深情。著“总是”二字,情思益见深长。这里,秋月秋声与秋风织成浑成的境界,见境不见人,而人物俨在,“玉关情”自浓。无怪王夫之说:“前四句是天壤间生成好句,被太白拾得。”(《唐诗评选》)此情之浓,不可遏止,遂有末二句直表思妇心声:“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过分偏爱“含蓄”的读者责难道:“余窃谓删去末二句作绝句,更觉浑含无尽。”(田同之《西圃诗说》)其实未必然。“不知歌谣妙,声势出口心”(《大子夜歌》),慷慨天然,是民歌本色,原不必故作吞吐语。而从内容上看,正如沈德潜指出:“本闺情语而忽冀罢征”(《说诗晬语》),使诗歌思想内容大大深化,更具社会意义,表现出古代劳动人民冀求过和平生活的善良愿望。全诗手法如同电影,有画面,有“画外音”。月照长安万户。风送砧声。化入玉门关外荒寒的月景。插曲:“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这是多么有意味的诗境呵!须知这俨然女声合唱的“插曲”决不多余,它是画面的有机组成部分,在画外亦在画中,它回肠荡气,激动人心。因此可以说,《秋歌》正面写到思情,而有不尽之情。
(周啸天)

捣衣吟


敖陶孙

北邻捣衣声,明当葭管动。
随宜过街巷,一岁三日用。
请君歇砧杵,指直霜气重。
君不见南邻已试明年灯,应制春衫泥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