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都篇
魏晋曹植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
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
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
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
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
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
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
【注释】 ⑴本篇是《杂曲歌•齐瑟行》歌辞。 ⑵妖女:艳丽的女子。 ⑶京洛:即 “洛京”,指东汉都城洛阳。 ⑷斗鸡:以两鸡相斗为娱乐,这是从春秋时代 就有的习俗,汉魏到唐都盛行。魏明帝曾在洛阳筑斗鸡台。 ⑸长楸:古人在 道旁种楸树,绵延很长,所以叫“长楸”。 ⑹捷:引。一作“挟”。“鸣 镝”,又叫“嚆矢”,就是响箭的镞。 ⑺南山:通常指终南山,这里指洛阳 的南山。 ⑻两禽:指双兔,猎获的鸟兽都叫做禽。 ⑼接:对飞驰的东西迎 前射击。 ⑽众工:指众善射者。归我妍:称许我射得好。“我”是代少年自 称。 ⑾平乐:观名,汉明帝时造,在洛阳西门外。 ⑿隽(左应加月旁,音 吮):比较干的肉羹。这里用作动词,“隽胎鰕”就是用胎鰕做羹。“胎鰕”, 有子的魵鱼。(或疑“胎”是“鲐”的误字,鲐是海鱼。)炮鳖:炮是烧烤。 熊蹯(音烦):熊掌。 ⒀“鸣俦”包言呼朋唤类。 ⒁击鞠壤:蹴鞠和击壤, 都是古传的游戏。鞠是毛球,玩时有用杖击者。壤用两块木片制成,一头宽阔, 一头尖锐,长一尺四寸,阔三寸。玩时将一块放三、四十步以外的地上,用另 一块扔过去打它。 ⒂来还:言又来到东郊、南山、平乐观这些地方取乐。
【品评】
这首诗塑造了一位风流英俊的京洛少年形象。他既热衷于骑射饮宴,及时 行乐;又技艺出众,渴望乘时建功。 可惜没有报效之机, 只能日日斗鸡走马 ……。清人吴琪曾指出,这首诗写驰骋游乐,“只是牢骚抑郁,借以消遣岁月, 一片雄心无有泄处。其自效之意,可谓深切著明矣。”这话道出了《名都篇》 的底蕴。
诗人善于从动态的描写中来刻画京洛少年的形象。如诗中用了“走马”、 “驰骋”、“揽弓”、“长驰”等一连串如行云追月的动作,写出了少年的英 武矫健。再如诗中用“挽”、“发”、“纵”、“连”、“仰”、“接”等动 词来形容少年骑射的动作,准确而传神,透出一股虎虎生气。至于京洛少年的 风流惆傥、洒脱不羁的性格,也是通过“鸣俦啸匹侣”、“连翩击鞠壤”等动 作来表现的。尽管诗歌中没有对少年的神情外貌作直接描绘,但是驱马逐兔、 搅弓射鸢、鸣俦啸侣……这些绘声绘色的动态描写,已经把他的形象栩栩如生 地塑造出来了。
这首诗叙事简捷,脉络清楚,首尾圆合。它宛如展开一幅单调的游乐图长 轴:京洛少年们“清晨复来还”,日复一日,这种豪华而无聊的生活将吞噬他 们的青春才华。诗人的苦闷则从这画面中隐隐透出。
感旧酬宋军咨见寄
明高启
我酒且缓倾,听君放歌行。
君歌意何苦,慷慨陈平生。
少为斗鸡儿,鲜裘夺春明。
走马出飞弹,撇捩夸身轻。
气服诸侠徒,不倚父与兄。
落花锦坊南,美人理妆迎。
绿云晚不度,楼上鸣瑶筝。
酒酣迸五木,脱帽呼输嬴。
及壮家已破,狂游耻无成。
太白犯紫微,三辰晦光精。
金镜偶沦照,干戈起纷争。
中原未失鹿,东海方横鲸。
遂寻鬼谷师,从之学言兵。
石室得《阴符》,龙虎随权衡。
业成事燕将,远戍三关营。
岩谷雨雪霏,哀兽常夜鸣。
抚剑起流涕,军中未知名。
奇勋竟难图,回临石头城。
石头何壮哉,山盘大江横。
黄旗想王气,玉树闻歌声。
晚登临沧观,恻怆怀古情。
览时识祸机,不因忆莼羹。
飘然别戎府,震泽还东征。
归来访乡闾,乱余掩蓬荆。
旧宅人已改,荒池泉尚清。
瘦妻倚寒机,正叹伊威盈。
从兹谢行役,闲园事躬耕。
懒求荐辟书,傲然揖公卿。
衰蕙吊蟋蟀,柔桑唤鹂珝。
闭门节屡变,壮魄空潜惊。
昔同徒步人,十年拥麾旌。
鸿毛独未顺,蹭蹬违霄程。
知音竟为谁,四海嗟惸惸。
齐竽不解奏,楚璞何由呈。
顾余虽腐儒,当年亦峥嵘。
小将说诸侯,捧槃定从盟。
大欲千万乘,献策登蓬瀛。
洪澜阻川途,浮云蔽天京。
终焉困泽畔,日暮吟蓠蘅。
贱贫此时居,复与丧乱并。
何殊九月中,严霜折枯茎。
颇闻君子心,道穷贵益贞。
己志不获施,安用轩裳荣。
今晨喜逢君,有壶对前楹。
风日初澹沲,樱桃作繁英。
適意不一醉,屑屑徒悲萦。
达人若相遇,大笑绝冠缨。
夜坐有感
宋高斯得
自叹吾生行且休,谁能长抱畏涂忧。
三番自取刳肠害,百练多成绕指柔。
鞭凤笞鸾劳梦想,斗鸡走狗好沉浮。
从今投劾归渔隐,手掬清波荡许愁。
少年行
明王叔承
千金宝剑万金装,笑掷胡姬绿酒床。
醉跃紫骝呼侠客,东风吹入斗鸡场。
宝鸡县
明汪广洋
渭河霜满水如苔,一县人家半草莱。
唯有秋风酸枣木,淡烟深锁斗鸡台。
少年行二首
唐王贞白
游宴不知厌,杜陵狂少年。花时轻暖酒,春服薄装绵。
戏马上林苑,斗鸡寒食天。鲁儒甘被笑,对策鬓皤然。
弱冠投边急,驱兵夜渡河。追奔铁马走,杀虏宝刀讹。
威静黑山路,气含清海波。常闻为突骑,天子赐长戈。
题赖盘市法云院二首
宋李新
乱石崖边花蹙锦,斗鸡峰下麦翻云。
青螺着地山浑翠,丹饼乘天日半曛。
答靳生
宋贺铸
轩轩陆士龙,卓卓荀鸣鹤。
云间日下逢,此段殊不恶。
方君嗜狂药,而吾穷病缚。
相望不相过,赋诗聊尔谑。
知君酒隐慕先贤,谁何合作饮中仙。
金陵妙唱丹砂弦,当日新声传不传。
莫学沧波弄云月,老鲛哆口馋流涎。
访吾之居在何许,春明门东大道边。
青鞋布袜不妨步,何待东家蹇驴乃著鞭。
我屋真无坐客毡,蒲团柽机共萧然。
斗鸡走狗春风颠,付与垣东恶少年。
杂曲歌辞·轻薄篇二首
唐僧贯休
绣林锦野,春态相压。谁家少年,马蹄蹋蹋。
斗鸡走狗夜不归,一掷赌却如花妾。惟云不颠不狂,
其名不彰,悲夫!
木落萧萧,蛩鸣唧唧。不觉朱蔫脸红,霜劫鬓漆。
世途多事,泣向秋日。方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如何?
凤凰山
宋王安石
欢乐欲与少年期,人生百年常苦迟。
白头富贵何所用,气力但为忧勤衰。
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
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江上行
明张时彻
东风乍雨还乍晴,十里百里闻流莺。
春波渺渺净素练,春山簇簇行画屏。
江上花飞已如霰,泽中蒲柳何青青。
五陵侠客金騕褭,潇湘美人琼玉筝。
珊瑚宝玦照碧草,飞丝急管喧层城。
绣服凌云翡翠动,香轮压雾鸳鸯惊。
日中斗鸡驰道塞,日暮捶鼓纷吹笙。
金陵美人鹦鹉杯,桂棹兰舟不计倾。
相看莫放赤日落,白石清沙无限情。
凤凰台上鸟初下,白鹭洲前笛一鸣。
归途况值明月光,回首犹闻《白苎》声。
古风其四十六
唐李白
一百四十年。
国容何赫然。
隐隐五凤楼。
峨峨横三川。
王侯象星月。
宾客如云烟。
(以上六句一作
帝京信佳丽。
国容何赫然。
剑戟拥九关。
歌钟沸三川。
蓬莱象天构。
珠翠夸云仙。)
斗鸡金宫里。
蹴鞠瑶台边。
举动摇白日。
指挥回青天。
当涂何翕忽。
失路长弃捐。
独有扬执戟。
闭关草太玄。
这首诗从内容上看,当作于天宝初李白在长安时期。唐代从开国到这时共一百二十多年,与诗所言年数不合,“四十”二字可能有误,以古人诗文中常举成数而言,当为“二十”或“三十”。
开元、天宝年间,进入了历史上所称的“盛唐”。一方面唐王朝登上了繁荣昌盛的顶峰,另一方面也渐次呈露出由盛转衰的危机。诗人以特有的政治敏感,以他的诗笔,为我们展现了一幅繁盛中充斥着腐朽的真实的历史画卷。
诗从唐王朝一百多年发展历史入手。开篇四句是一节,重点在勾勒盛唐时期大唐帝国的辉煌显赫面貌。诗人只用“一百四十年”五个字,便将“贞观之治”、“开元之治”等丰富的历史内容,推入诗句的背后,而用“国容何赫然”一句赞叹,启示人们自己去体味、领会,这是虚写的方法,非常经济的笔墨。然而虚多则易空,故下文“隐隐”二句又转用实写的方法,选择一个极富有表现力的侧面──长安都城宫室建筑的雄伟壮丽,来给人们以“赫然”“国容”的具体感受。十个字,字字精实。“隐隐”,见出宫室的层叠深邃;“峨峨”,见出楼观的巍拔飞骞;“五凤楼”,见出其精工华美之巧;“横三川”,见出其龙蟠虎踞之势。诗人有意将宏丽建筑安放在一个广阔的背景上,以增其壮伟雄浑之感。短短四句诗,虚实结合,使经过百多年发展的大唐帝国,以其富丽堂皇的面貌、磅礴的气势屹立在我们面前,令人不能不佩服诗人巨大的艺术概括力量。
“王侯”以下六句,转入对权势者的描写。“王侯”二句言其众盛。以灿然罗列的星月状王侯,亦似见其华耀骄贵之相;以弥漫聚散的云烟状宾客,亦似见其趋走奔竞之态。都极善用比,有传神尽相之妙。“斗鸡”二句言其行径。“金宫”、“瑶台”都是指帝王所居,“斗鸡”、“蹴鞠”都是一种游戏玩好,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凭藉侍从游乐以邀宠幸。“举动”二句言其气焰。“摇白日”、“回青天”,以夸张的笔墨刻画其权势之大,气焰之盛,也隐含可以左右帝王之意。六句诗分三个层次,把王侯权贵的腐朽骄横形象一笔笔勾勒完足,笔墨很有分量。在章法的承接上,由辉煌的国势一下子过渡到势焰熏天的权贵,收到很好的艺术效果:在那繁荣昌盛的背景上,活动着主宰着的竟是一群腐朽的权贵,不禁使人有大好河山、锦绣前程将被活活断送之感,而这也正是诗人悲愤之所在。
末四句巧妙地运用扬雄的故事表明诗人的鲜明态度。“当涂”二句熔炼扬雄《解嘲》中的话:“当涂者入青云,失路者委沟渠。旦握权则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班权贵不会有好结局,得意的日子不会长久。“翕忽”是飞速之意,形容青云直上。“独有”二句诗人以扬雄自比,向权贵们投以轻蔑的目光。借用这个典故,简约而有力地表现了诗人清操自守和对权贵们鄙视与决绝态度。扬雄闭关草《太玄》时,有人嘲笑他得不到官职,扬雄做《解嘲》以答。其中大讲得士、失士同国家兴亡的关系:“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归而周炽,子胥死而吴亡,种蠡存而越霸”。这不正是唐王朝当时面临的问题吗?看来诗人用此典还有更深的含义。
本诗首二句纵观历史,次二句横览山河,都如登高临深,有俯视一切的气概,见出其吞吐千古、囊括六合的胸怀与气魄。“王侯”六句,一气贯下,刻画权势者们的形象,笔墨酣畅,气完神足。而正当把权势者们说到十分兴头上的时候,“当涂”二句却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使人有一落千丈之感。末二句只客观地摆出扬雄的典实,冷然作收。但冷静平实的笔墨中隐含怒目横眉之气,柔中有刚。不长的一首诗,写得腾跃有势,跌宕多姿,气势充沛,见出作者独具的艺术特色。
(孙静)
和乐天柘枝
唐刘禹锡
柘枝本出楚王家,玉面添娇舞态奢。松鬓改梳鸾凤髻,
新衫别织斗鸡纱。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
画筵曲罢辞归去,便随王母上烟霞。
述怀效生肖体
明卞荣
槐叶初生如鼠目,蜗牛绿树荫新绿。
冯轩高吟坐虎皮,一扫顿令千兔秃。
墨池之鱼曾化龙,三尺青蛇在袖中。
失马休嗟塞上翁,忘羊歧路迷西东。
沐猴而冠良足耻,五百斗鸡同梦死。
狗监明当荐上林,牧猪江揖商丘子。
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
唐李白
昨夜吴中雪,子猷佳兴发。
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
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
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峥嵘。
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
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吹虹霓。
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直一杯水。
世人闻此皆掉头,有如东风射马耳。
鱼目亦笑我,请与明月同。
骅骝拳跼不能食,蹇驴得志鸣春风。
折杨皇华合流俗,晋君听琴枉清角。
巴人谁肯和阳春。楚地由来贱奇璞。
黄金散尽交不成,白首为儒身被轻。
一谈一笑失颜色,苍蝇贝锦喧谤声。
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
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
孔圣犹闻伤凤麟,董龙更是何鸡狗。
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
严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剑拄颐事玉阶。
达亦不足贵,穷亦不足悲。
韩信羞将绛灌比,祢衡耻逐屠沽儿。
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
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
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
李白的朋友王十二写了一首题为《寒夜独酌有怀》的诗赠给李白,李白便写了这首答诗,酣畅淋漓地抒发情怀。
诗的前八句叙事,设想王十二怀念自己的情景。诗人没有正面点明,而是巧妙地借用了东晋王子猷访戴的典故来暗示。王十二与王子猷同姓,前者是寒夜怀友,后者是雪夜怀友,情境相似。戴安道与王子猷都是当时的名士,用这个典故,也有表明诗人自己与王十二品格高洁的意思。
为了衬托王十二对朋友的美好感情,诗人把王十二怀友时的环境也描绘得很美。本来万里天空布满了浮云,等到王十二怀友的“佳兴”一发,那碧山似的浮云就突然收卷起来,孤月悬空,银河清澄,北斗参差,清明的夜色给人以夜凉如水之感。在皎皎月光下,满地夜霜,一片晶莹明净,井边的栏杆成了“玉床”,井成了“金井”,连四周的冰也嶙峋奇突,气概不凡。
这是诗人凭借丰富的想象创造出来的美好境界,佳境佳兴,景真情真,好象王十二就出现在面前,诗人怎能不倾心吐胆,畅叙情怀呢?
“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是过渡句,它既承上文的“怀余对酒”,又启下文的抒怀。下面,诗分三个层次,洋洋洒洒地抒写诗人的万古情怀。
第一层,“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至“楚地犹来贱奇璞”,感慨贤愚颠倒、是非混淆的现实。
一开始,诗人写佞幸小人得势,连用两个“君不能……”,感情喷薄而出,鄙夷之情难以遏止。写斗鸡徒,用“狸膏金距”四字,写出他们为了投皇帝所好,挖空心思,出奇争胜的丑恶行径。“坐令鼻息吹虹霓”,用漫画式的笔法,描绘得宠鸡童骄横愚蠢的丑态。李白也反对那种以武力屠杀来邀功的人,“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仅仅两句,一个凶悍的武人形象就跃然纸上。
接着写志士才人受压的情景。以学识济天下,这是诗人所向往的。可是他们的才能往往不能为世所用,“世人闻此皆掉头,有如东风射马耳”,形象地描绘出才志之士不被理解、不被重视的处境。
诗人对这种社会现实十分愤慨。他用了两个通俗的典故做比喻。一个是鱼目混珠。用“笑”字把“鱼目”拟人化了,“鱼目”把才高志雄的诗人比作明月珠,然后又进行嘲笑,小人得志的蠢态,被刻画得淋漓尽致。二是以骅骝和蹇驴比喻贤人与庸才。这也是很常见的。贾谊《吊屈原赋》云:“腾驾罢牛,骖蹇驴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李白在这里却进一步用“拳跼”二字写出了良马压抑难伸的情状,用“鸣春风”写出了跛脚驴子的得意神态,两相对照,效果分外鲜明。寻常俗典,一经诗人手笔,便能焕发出奇馨异彩。
最后写造成这种现实生活中贤愚颠倒的原因,是统治集团无德无识。写他们目不明,用了和氏璧的典故。写他们耳不聪,用了听乐的典故。《阳春白雪》之曲、《清角》之调,他们不仅听不懂,而且象德薄的晋平公一样,不配听。
第二层,“黄金散尽交不成”至“谗言三及慈母惊”,写自己受谗遭谤的境遇。
李白很想通过广泛交游,来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抱负。可是“黄金散尽交不成”,尝尽了世态的炎凉,还时时受到苍蝇一类小人花言巧语的诽谤。谗言之可畏,就象曾母三次听到“曾参杀人”的谣言,也信以为真那样。
第三层,“与君论心握君手”以下,写诗人所持的态度和今后的打算。“与君论心握君手”,诗人以对老朋友谈心的方式披露了自己的胸怀。面对现实,他决定置荣辱于度外,而羞与小人为伍。这时诗人的感情也由前面的揶揄嘲讽,转为愤激不平,诗意起伏跳宕,奇突转折。“孔圣犹闻伤凤麟”,象孔子那样的圣人,尚不能遭逢盛世实现他的理想,何况我呢?“董龙更是何鸡狗”,如董龙之辈的李林甫、杨国忠这些宠臣又算什么东西!诗人的心情抑郁难平,因而发出了“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的声声慨叹。接着,诗人又以严陵、韩信、祢衡这些才志之士作比,表现出傲岸不屈、不为苟合的高洁人格和豁达大度的胸怀。诗人任凭感情自由奔泻,如长江大河,有一种浪涛奔涌的自然美。可以说,诗人是嘻笑怒骂皆成文章,英风豪气溢于笔端。
最后写今后的打算:浪迹江湖,远离污秽的朝廷。连用两个“君不见”的句式,与前面的“君不能……”、“与君论心……”相呼应,使畅叙衷肠的气氛更浓。这里提到的与李白同时代的李邕和裴敦复,被当朝宰相杀害了,李白把他们的遭遇作为贤愚颠倒、是非混淆的例证提出来,愤慨地表示:“见此弥将钟鼎疏”。诗人这种襟怀磊落、放言无忌的精神,给诗歌披上了一层夺目的光彩。
不错,李白早就有泛舟五湖的打算,但他的归隐有一个前提,就是须待“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现在,既然还没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事君荣亲”,当然也就不会真的去归隐。所谓“泛五湖”、“疏钟鼎”,只不过是他发泄牢骚和不满的愤激之词。
宋人陈郁说:“盖写形不难,写心唯难也。”(《藏一话腴》)这首诗,却正是把诗人自己的内心世界作为表现对象。诗以议论式的独白为主,这种议论,不是抽象化、概念化的说教,而是“带情韵以行”(沈德潜《说诗晬语》六十),重在揭示内心世界,刻画诗人的自我形象,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即使是抒发受谗遭谤、大志难伸的愤懑之情,也是激情如火,豪气如虹,表现了诗人粪土王侯、浮云富贵,不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精神。同时又由于诗人对生活观察的深刻和特有的敏感,使这首诗反映了安史之乱大动荡前夕,李唐王朝政治上贤愚颠倒、远贤亲佞的黑暗现实。全诗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激情喷涌,一气呵成,具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读之使人心潮难平。(张燕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