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清·楼倚明河
金蔡松年
楼倚明河,山蟠乔木,故国秋光如水。常记别时,月冷半山环佩。到而今、桂影寻人,端好在、竹西歌吹。如醉。望白苹风里,关山无际。可惜琼瑶千里。有年少玉人,吟啸天外。脂粉清辉,冷射藕花冰蕊。念老去、镜里流年,空解道、人生适意。谁会。更微云疏雨,空庭鹤唳。
寄崔伯易
宋王令
扰扰闾巷士,过我何所为。
屡来徒我烦,不来我弗思。
少年乐知闻,喜与客子随。
晚岁事恬默,与世益参差。
骑马出寻人,中路辄自归。
归来亦何乐,书史自相期。
已与往者亲,可无兹世违。
欲语无所得,起视北雁飞。
念子远千里,昔别今已期。
寄声虽云多,所得竟亦稀。
近者忽报书,期我往就之。
不知予苦穷,系此不可离。
尚迫朝暮忧,宁有道路资。
人生少所同,老去财几时。
予势既若此,子复不肯来。
但恐百年间,龃龉终莫齐。
诗以寄子招,亦以写我悲。
满江红 伯平舍人亲友得意西归
金蔡松年
老境нн,归梦绕、白云茅屋。何处有、可人襟韵,慰子心目。犹喜平生佳友戚,一杯情话开幽独。爱夜阑、山月洗京尘,颓山玉。天香近,清班肃。公衮裔,千钟禄。笑年来游戏,寄身糟曲。富贵寻人知不免,家园清夏聊休沐。向暮凉、风簟炯茶烟,眠修竹。
贺新郎 怀辛幼安,用前韵
宋陈亮
话杀浑闲说。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百世寻人犹接踵,叹只今两地三人月。写旧恨,向谁瑟。男儿何用伤离别。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卧百尺、高楼斗绝。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壮士泪,肺肝裂。
【注释】:
宋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岁末,陈亮顶风冒雪,跋涉数百里,从浙江永康去到江西上饶探访多年不见的好友辛弃疾。二人同游鹅湖 ,共饮瓢泉,“长歌互答 ,极论世事”(辛弃疾《祭陈同父文》),两人畅所欲言,共同居住了十天才分别。别后二人曾作《贺新郎》同韵词多首反复赠答。陈亮意犹未尽,不久又用前韵作此词寄怀辛弃疾。据词中“却忆去年风雪”一语,知作于淳熙十六年。其时上距隆兴和议已有二十六年,宋廷君臣上下苟且偷安,朝政异常腐败,误国者得升迁,爱国者遭打击,国势日弱,士风日靡。辛陈二人于此俱极痛愤,故词中不但饱含惜别之情,而且深蕴忧国忧民之意,表现出“英雄感怆”的悲壮色彩。
上片抒写别后相思之情 。起句“话杀浑闲说 !”满心而发,肆口而成,盖隐应辛弃疾答词中“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一语,谓去年相叙虽得极论天下大事 ,然于此“岌岌然以北方为可畏,以南方为可忧,一日不和,则君臣上下朝不能以谋夕”(陈亮《 戊申再上孝宗皇帝书》)之时,虽有壮怀长策,亦无从施展,说得再多都只是闲说一场罢了。“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紧承前语,补明“话杀浑闲说”的原因。意谓伊尹 、诸葛亮那样的事业,只有在位者才能去做,平民百姓是无法去做的,所以说尽了等于没说 。此言亦对辛弃疾寄词中称许陈亮“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一语而发。其时陈亮尚为平民百姓,辛弃疾则久被罢黜,故有此慨叹。恢复之事既不得施行,英雄之人却日趋衰老,思念及此,更增忧惧,故接下乃云 :“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此言复应辛弃疾答词中“老大那堪说”及“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数语,其中蕴含着深厚而复杂的感情:既有去年风雪中抵掌谈论的欢欣,也有眼前关山阻隔互相思念的痛苦,还有同遭谗沮而早生白发的悲愤 。“百世”句用《庄子·齐物论 》“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及《战国策·齐策三》 “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也”语意,极言相知之难。夫万世遇之尚如旦暮,则百世遇之自如接踵,而知己之人 ,岂是接踵可得?是以见其难也。此语言简意赅,复多曲折,然无板滞晦涩之病,表现出运用典故的高超技巧。“三人月”一语则用李白《月下独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诗句,极言相念之苦。相知如二人者既甚难得,则会少离多自更难堪。此时孤独之感既不能排遣,忧愤之情又无可倾诉,真是度日如年了 。“写旧恨,向谁瑟”即表现此种不胜惆怅的心情。“瑟”字名词动化,“向谁瑟”即向谁弹,向谁诉。
换头从离别的愁苦中挣脱出来,转作雄豪豁达之语 :“男儿何用伤离别?”异军特起,换出新意。接下又推进一层:“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壮声英概,跃然纸上 。“风从云合”语出《易·乾·九五》:“水流湿 ,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本喻同类相从,借喻群英共事。意谓古来英雄豪杰皆建功立业,志在四方,故不须以离别为念。上二语亦隐应辛弃疾寄词中“佳人重约还轻别”至“ 此地行人销骨”诸句,用豪言壮语来安尉朋友,更见情深而意切。“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二句则隐应辛弃疾寄词中“正目断、关河路绝”一语,谓友人虽远隔千里,而情分亲厚,便即如终日晤对,于我之本心能善于体察,且抉入深微 。“次骨”即至骨 。“卧百尺高楼斗绝 ”一句插入陈登故事,盛赞故人豪气。“斗绝”即“陡绝” ,高下悬殊之意 。此句亦应辛弃疾寄词中“似而今、元龙臭味”一语。《三国志·陈登传》载:许汜往见陈登(元龙),陈登“无主客之意 ,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 ,使客卧下床 。”许汜怀忿在心,后来向刘备言及此事,还说陈登无礼。刘备却反驳他:“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 ,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 !”陈亮重提此事,既是对故人的嘉许,也是对此辈的痛斥 。“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二句暗承前语,影射求田问舍事 ,故作消沉以写其忧愤。意谓如今天下太平,人人安适,自己也打算耕田送老,学《汉书·龚遂传》中的渤海郡人,把刀剑卖了,换买锄犁一类平民之家使用的铁器。所谓“天下适安 ”,实是“天下苟安”。
陈亮早在《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即曾指出 :“臣以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后在《上孝宗皇帝第三书》中又说:“秦桧以和误国,二十余年 ,而天下之气索然矣。”可见此二句感慨极深。卒章“壮士泪,肺肝裂 !”总写满腔悲恨,声情更加激越。陈亮是一个忠肝义胆的人,他在《答吕祖谦书》中说到往常念及国事时“或推案大呼,或悲泪填臆,或发上冲冠,或拊常大笑”,真乃近乎“狂怪”,故知此语乃其心潮澎湃之实灵。
刘熙载《艺概》云 :“陈同父与稼轩为友,其人才相若,词亦相似。”辛 、陈之词皆有雄深悲壮的特色。但辛词多“敛雄心 ,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 》),故别见沉郁顿挫;陈词多“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文心雕龙·明诗》),故别见激烈恣肆 。此词则慷慨中有幽郁之致,苍劲中含凄惋之情,风调更与辛词接近 。所以如此,盖因当时处境、心绪皆同 ,又“长歌互答”,深受辛词影响,故于伤离恨别之中,自然融入忧国哀时之感,而情生辞发,意到笔随,写同遭谗摈之愤(开篇二句)则慷慨悲凉 ,写共趋衰老之哀(“樽酒”三句)则幽暗沉重 ,写两地相思之苦(“百世”二句)则缠绵悱恻,写寂寞忧愁之郁(上片歇拍)则凄迷欲绝,写建功立业之志(换头二句)则奔放雄豪,写肝胆相照之情(“千里 ”二句)则深厚刻挚,写鄙薄求田问舍(“卧百尺”句)则激越高昂,写憎恶苟且偷安(“天下”二句)则情辞冷峻,写报国无门之恨(下片歇拍)则声泪俱下。如此淋淋漓漓,周而复始,“一转一深,一深一妙 ”(《艺概》),真似“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 (陈亮《甲辰与朱元晦书》),乃愈觉扣人心弦,感人肺腑。其文辞又典丽宏富,平易自然 ,“本之以方言俚语,杂之以街谈巷歌,抟搦义理,劫剥经传,而卒归之曲子之律。”(陈亮《与郑景元提干书 》)如“话杀” 、“新著了”、“不成教”、“也解”用民间口语 ,“百世寻人”用《庄子》、《战国策》,“三人月”用李白诗 ,“风从云合”用《易》,“卧百尺高楼”用《三国志》 ,“买犁卖剑”用《汉书》等等,皆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复多作疑问、感叹语气,益增曲折摇曳之致,故兼具精警奇肆与蕴藉含蓄之美,极富艺术感染。
玉蝴蝶·几许暮春清思
宋尹济翁
几许暮春清思,未知芍药,先拟荼蘼。老却东风,春去不与人期。似情多、何曾荀倩,便梦断、不为崔徽。且衔杯。暖风袭袭,淡日晖晖。
怎知,怀芳心在,树花露泣,叶竹烟啼。满目清红,新悉成阵恨成围。画帘空、龙媒独倚,午阴静、燕子双飞。任春归。寻人柳下,梦句堂西。
甫里
宋王令
甫里先生得古风,放身全入隐沦中。
足磨汉榻星辰动,笔挫吴天物象空。
往事欲寻人寂寂,旧田安在雨蒙蒙。
当时引重高才者,谁是曾来一亩宫。
喜义兴权明府自君山至,集陆处士羽青塘别业
唐皎然
应难久辞秩,暂寄君阳隐。已见县名花,会逢闱是粉。
本自寻人至,宁因看竹引。身关白云多,门占春山尽。
最赏无事心,篱边钓溪近。
长沙过贾谊宅
唐刘长卿
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
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
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
【简析】:
诗人联系与贾谊遭贬的共同的遭遇,心理上更使眼中的景色充满凄凉寥落之情。满腹牢骚,对历来有才人多遭不幸感慨系之,更是将自己和贾谊融为一体。
这是一篇堪称唐诗精品的七律。诗的内容,与作者的迁谪生涯有关。刘长卿“刚而犯上,而遭迁谪”(高仲武《中兴间气集》)。第一次迁谪在唐肃宗至德三年(758)春天,由苏州长洲县尉被贬为潘州南巴(今广东茂名南)县尉;
第二次在唐代宗大历八年(773)至十二年间的一个深秋,因被诬陷,由淮西鄂岳转运留后被贬为睦州(浙江建德)司马。从这首诗所描写的深秋景象来看,诗当作于第二次迁谪来到长沙的时候,那时正是秋冬之交,与诗中节令恰相符合。
在一个深秋的傍晚,诗人只身来到长沙贾谊的故居。贾谊,是汉文帝时著名的政论家,因被权贵中伤,出为长沙王太傅三年。后虽被召回京城,但不得大用,抑郁而死。类似的遭遇,使刘长卿伤今怀古,感慨万千,而吟哦出这首律诗。“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三年谪宦”,只落得“万古”留悲,上下句意钩连相生,呼应紧凑,给人以抑郁沉重的悲凉之感。“此”字,点出了“贾谊宅”。“栖迟”,象鸟儿那样的敛翅歇息,飞不起来,这种生活本就是惊惶不安的,用以暗喻贾谊的侘傺失意,是恰切的。“楚客”,流落在楚地的客子,标举贾谊的身分。一个“悲”字,直贯篇末,奠定了全诗凄怆忧愤的基调,不仅切合贾谊的一生,也暗寓了刘长卿自己迁谪的悲苦命运。
“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颔联是围绕题中的“过”字展开描写的。“秋草”,“寒林”,“人去”,“日斜”,渲染出故宅一片萧条冷落的景色,而在这样的氛围中,诗人还要去“独寻”,一种景仰向慕、寂寞兴叹的心情,油然而生。寒林日斜,不仅是眼前所见,也是贾谊当时的实际处境,也正是李唐王朝危殆形势的写照。益以“空见”二字,更进一层地把哲人其萎,回天乏术、无可奈何的痛苦和怅惘,抒写得沁人心脾。这两句诗还化用了贾谊《鵩鸟赋》的句子。贾谊在长沙时,看到古人以为不祥的鵩鸟,深感自己的不幸,因而在赋中发出了“庚子日斜兮,鵩集余舍”、“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的感喟。刘长卿借用其字面,创造了“人去后”、“日斜时”的倍觉黯然的气氛。
“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颈联从贾谊的见疏,隐隐联系到自己。出句要注意一个“有道”,一个“犹”字。号称“有道”的汉文帝,对贾谊尚且这样薄恩,那么,当时昏聩无能的唐代宗,对刘长卿当然更谈不上什么恩遇了;刘长卿的一贬再贬,沉沦坎坷,也就是必然的了。这就是所谓“言外之意”。诗人将暗讽的笔触曲折地指向当今皇上,手法是相当高妙的。接着,笔锋一转,写出了这一联的对句“湘水无情吊岂知”。这也是颇得含蓄之妙的。湘水无情,流去了多少年光。楚国的屈原哪能知道上百年后,贾谊会来到湘水之滨吊念自己(贾谊写有《吊屈原赋》);西汉的贾谊更想不到近千年后的刘长卿又会迎着萧瑟的秋风来凭吊自己的遗址。后来者的心曲,恨不起古人于地下来倾听,当世更有谁能理解呢!诗人由衷地在寻求知音,那种抑郁无诉、徒呼负负的心境,刻画得如此动情,如此真切。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读此尾联的出句,好象刘长卿就站在我们面前。他在宅前徘徊,暮色更浓了,江山更趋寂静。一阵秋风掠过,黄叶纷纷飘落,在枯草上乱舞。这幅荒村日暮图,不正是刘长卿活动的典型环境?它象征着当时国家的衰败局势,与第四句的“日斜时”映衬照应,加重了诗篇的时代气息和感情色彩。“君”,既指代贾谊,也指代刘长卿自己;“怜君”,不仅是怜人,更是怜己。“何事到天涯”,可见二人原本不应该放逐到天涯。
这里的弦外音是:我和您都是无罪的呵,为什么要受到这样严厉的惩罚!这是对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不合理现实的强烈控诉。读着这故为设问的结尾,仿佛看到了诗人抑制不住的泪水,听到了诗人一声声伤心哀惋的叹喟。
这首怀古诗表面上咏的是古人古事,实际上还是着眼于今人今事,字里行间处处有诗人的自我在,但这些又写得不那么露,而是很讲究含蓄蕴藉的,诗人善于把自己的身世际遇、悲愁感兴,巧妙地结合到诗歌的形象中去。于曲折处微露讽世之意,给人以警醒的感觉。
(徐竹心)
师资吟
宋邵雍
未知道义,寻人为师。
既知道义,人来为资。
寻师未易,为资实难。
指南向道,非去非还。
师人则耻,人师则喜。
喜耻皆非,我独无是。
好为人师,与耻何异。
赠道侣
宋陆游
崎岖世路久知难,准拟丹成玉链颜。
十载寻人遍岩穴,一樽随处对溪山。
苏门昼寂闻舒啸,函谷秋清侯度关。
剩欲相招同此事,疑君未办一生闲。
临江仙 都城元夕
宋毛滂
闻道长安灯夜好,雕轮宝马如云。蓬莱清浅对觚棱。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谁见江南憔悴客,端忧懒步芳尘。小屏风畔冷香凝。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
【注释】
①雕轮:指华丽的车辆。
②棱:神灵之威,这里借用。
③碧落:道家称天空曰碧落。
【评解】
这首词通过对京华元夕的着意描绘,抒写自己当时的情怀。上片写都城元夜的繁华热闹,灯火通明如白昼。下片抒写“江南憔悴客”懒步芳尘,不愿追欢逐乐,而因酒入梦的幽独心情。“窗月寻人”,意境优美,余意不尽。
【集评】
薛砺若《宋词通论》:这是在柳、苏、秦、贺的词集中找不出的一种潇洒而明润的风调。象“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入”的诗句,尤极明倩韵致,风度萧闲,令人百读不厌。
张思岩《词林纪事》:柯寓匏云,泽民“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入”,真词家佳境也。
--引自惠淇源《婉约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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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滂晚年,因言语文字坐罪,罢秀川假守之职。政和五年冬,待罪于河南杞县旅舍,家计落拓,穷愁潦倒。《临江仙·都城元夕》即写于词人羁旅河南之时。
这首词上片写想象中的汴京元夜之景,下片写现实中羁旅穷愁,无法排遣的一种无奈心情。上片虚写,下片实写;一虚一实,虚为宾,实为主。
首句“闻道长安灯夜好”。“长安”点“都城”,即汴京。“灯夜好”点“元夕”。词题即在首句点出。“闻道”二字,点明都城元夕的热闹景象都是神游,并非实境。不过,这“神游”并不是对往昔生活的回忆,也不是对于期待中的未来的憧憬,更不是梦境,而是在同一时刻对另一空间的想象,即处凄冷之境的“江南憔悴客”对汴京元夜热闹景象的想象。既是想象,便可摆脱现实的束缚,按照自己潜在的心愿作几乎是无限的发挥。“雕轮宝马如云”令我们想起了辛弃疾的名句“宝马雕车香满路”。毛滂这一句极言“雕轮宝马”之多(“如云”),辛词则突出了乘“宝马雕车”之人之多(“香”指妇女脂粉),使形象更鲜明生动。不过我们不要忘记辛词恰正是从毛滂这一句点化而来。
下面三句词人把汴京元夜从地上移到了天上,以想象中的仙境喻都城元夕的盛况。“蓬莱清浅对觚棱”。蓬莱乃海中仙山,又长安城中亦有蓬莱宫。“觚棱”是宫阙转角处的方瓦脊,此处即代指宫阙。“蓬莱”句既可指帝京宫阙,也可指蓬莱之仙山琼阁。“诗无达诂”,总之,是描写汴京元宵之夜宛如神仙境界。“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碧落”,犹碧天。“玉皇”句中的“开”字启人想象。既言“开”,则“碧落”原是“闭”着的,只是在上元之夜,玉皇才将原是“闭”着的“碧落”“开”了。“碧落”既“开”,则天上的星儿、宿儿便纷纷下落,于是便有“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辛弃疾句)的景象,便有“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亦辛句)的上元之夜,使“银界失黄昏”了。其实,写天上的玉皇就是写人间的皇帝。古代皇帝也常有在上元之夜偕其大臣、侍从开启宫门之举,以示“与民同乐”。不用说,天街大道便也响起“吾皇万岁”的欢呼声,于是便打扮出一片繁华景象。词人的写法无非是把人间的皇帝搬到了天上,以在想象中染上一层迷离恍惚的色彩,使帝京元夜在词人的表现中更加热闹罢了。
词人的笔是一支彩笔,这支彩笔将天上人间尽情涂抹,把都城元夕的繁华景象描摹尽致。但是,这一片繁华都只是词人想象的产物,首句“闻道”二字提醒了我们这一点。上片越是写得繁华热闹,则越是反衬出下片凄清冷寂的尴尬之状。
下片首句,“江南憔悴客”是作者自指。“谁见”,设问之辞,意即无人见。这里特指自己深深思念的妻子反不知自己待罪客舍的窘境。这一句以设问的口气写出了自己的孤寂。“谁见”二字还将读者(也使作者自己)从想象中的繁华景象拉回到凄冷的现实中来。“端忧懒步芳尘”。这是写闺中人对那元夜的繁华早已失去了兴趣,这与辛词“众里寻他千百度”恰是一个鲜明的对比。辛词是说知道自己的意中人会在元夜等他,所以才去“寻”,尽管要“寻他千百度”;毛词的闺中人则无须去“寻”,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远在千里之外,乃“懒”去那元夜繁华之地。她只在闺房中,在“小屏风畔”,独对薰香袅袅,薰香则渐冷而凝。一种无奈之状,宛在目前,简直是一幅画得极高明的《闺中夜思图》。这种描写,当然只是词人的设想,但是设想闺中人在思念自己,也就更深刻地表现了自己在思念闺中人。
“酒浓”句,词人从对闺中人的思念中回到现实中来。上元之夜,本应是“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欢乐之夕,而自己却处在待罪羁旅、凄冷孤寂的心境中,去消受那本不应如此凄清的元夜之夕。“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春梦”只能于“酒浓”时去做。而酒真的能解忧么?当然不能,它只是使人于麻醉中暂时忘却而已。当人只能在春梦中去寻找欢乐岁月的时候,现实的无奈就更使人难堪了。结句“窗破月寻人”,写词人孤寂一个,只有元夕之月伴春梦之人。“寻”字,以人拟月。这位“江南憔悴客”,待罪羁旅,没有人去“寻”他,只有月从客舍的破窗隙中来“寻”,越显其孤独寂寞,心情已从凄冷变成凄苦了。一个“寻”字,令人回味无穷。
这首词的结构很独特,上片下片没有时间上的先后之分,实为“一刻而二境”──同一时间,两片空间。上片、下片写同一时刻──上元之夜──发生的事情,这是“一刻”。上片虚景,写汴京元夜的繁华景象;下片实景,是“江南憔悴客”现实的凄寂之境。这是“二境”。但是,下片于现实中又设想自己深深思念的妻子对自己的思念之情,实中又有虚。整首词,叙事抒情,一波三折,委曲宛转。《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言“滂词情韵特胜”,信不诬也。
(徐泳春)
此词是作者羁旅河南,为记都城汴京的元霄佳节而作 。词之上片 ,写都城汴京元宵佳节的盛况,下片直抒作者元夕之夜的悲凉心情。词中写元文盛景为虚,写自己的悲惨心情是实,写盛景热闹、欢乐反衬自己郁闷、寂寞、思念之苦,虚实对照,景中有情。
起首两句 ,以泛笔起 ,引领全词,引出元夕盛况 。言“闻道”,知作者未曾涉足其间,下文只是虚写 。接下来以夸张手法极写车马如云 ,更见士女之众,兴致之高。“蓬莱清浅对觚棱”,蓬莱,传说中的海上仙山 ;觚棱,宫殿的屋脊。“蓬莱清浅”一语盖出自《神仙传》。麻姑云:“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日会时略半耳 。”此是借用以形容汴京宣德楼前灯山泻瀑的景观 ,见《东京梦华录》卷六“元宵”。上片最后两句,极力渲染花灯之盛:黄昏时分的街市上,五彩缤纷的花灯如山如海。夜晚的皇城,恍若玉皇大帝大敞的天宫,宛如银河飘落,辉煌无似。于是星河与花灯交映,仙界与人间同欢。这两句,对仗精工,想象奇特,意境瑰丽,将元夕盛况叙写到极至。
词之下片极写景况之落拓 。“端忧”犹言闲居忧闷。此二句正面描写主人公自伤孤苦的情怀 。“懒步芳尘 ”也多少流露出词人清高孤傲的一面 。至下句“ 小屏风畔冷香凝”,看似自得其乐,实际是自嘲之语 。冷香 ,盖指当令的梅花之类,借以自喻不慕荣华、自甘孤寂之心怀。
结束两句以潇洒的笔触道出不尽的忧愁。“酒浓”而后方能在梦境中求得片刻的欢娱,烦愁的无计排遣已不待言;只有破窗透进和月光特意来寻,与之默默相伴,情景之凄清更如在目前。这两句以清雅秀逸的笔触抒写悲情,读来倍感凄恻。
这首词以乐景写哀情,将词人羁滞异乡、困顿潦倒、憔悴不堪的苦境与悲怀抒写得缠绵悱恻 。然而,尽管词人满怀苦情,却又以飘逸秀雅的笔调抒写内心的情怀,使全词充满了潇洒风流的情致。
杨教师枪歌
明唐顺之
老杨自是关东客,短衣长躯枣红面。
千里随身丈八矛,到处寻人斗轻健。
谓余儒生颇好武,一揖滚滚发雄辩。
坐惊平地起波涛,蠕蠕龙蛇手中现。
拨开双龙分海嬉,攒簇两蛇合穴战。
争先尽教使机关,缩退谁知卖破绽。
目上中眉犹自哂,绵中裹铁那能见。
满身护著不通风,百步撺来激流电。
飞上落下九点丸,放去收回一条线。
问君何为技至此,使我冯轩神雰眩。
答言少小传授时,五步七步画地践。
迩来操弄三十年,浑身化作枯树竿。
心却忘手手忘枪,眼前只见天花旋。
乃知熟处是通神,解牛斫轮安足羡。
因君亦解草书诀,君枪岂让公孙剑。
亲仁里居
唐姚合
三年赁舍亲仁里,寂寞何曾似在城。饮酒自缘防冷病,
寻人多是为闲行。轩车无路通门巷,亲友因诗道姓名。
自别青山归未得,羡君长听石泉声。
茉莉
宋郑刚中
真香入玉初无信,香欲寻人玉始开。
不是满枝生绿叶,端须认作岭头梅。
春愁
宋陆游
春愁茫茫塞天地,我行未到愁先至。
满眼如云忽复生,寻人似疟何由避。
客来劝我飞觥筹,我笑谓客君罢休。
醉自醉倒愁自愁,愁与酒如风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