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叟用前韵相留践云岩之约和韵以谢
宋
陈文蔚
屡陪轩骑过横溪,每想云岩望眼西。
酬约再寻山下路,赋诗留与石间题。
吟风弄月计为上,竞利争名着总低。
明日杖藜归故隐,人生离合信难齐。
羽林郎
汉
辛延年
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
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
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
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
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
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
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
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
银鞍何煜耀,翠盖空踟蹰。
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
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
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裾。
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
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人生有新旧,贵贱不相逾。
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
羽林郎,汉代所置官名,是皇家禁卫军军官。诗中描写的却是一位卖酒的胡姬,义正辞严而又委婉得体地拒绝了一位权贵家豪奴的调戏,在《陌上桑》之后,又谱写了一曲反抗强暴凌辱的赞歌。题为《羽林郎》可能是以乐府旧题咏新事。
首四句是全诗的故事提要,不仅交待了两个正反面人物及其矛盾冲突的性质,而且一语戳穿了所谓“羽林郎”不过是狗仗人势的豪门恶奴这一实质,从而提示出题目的讽刺意味。“霍家”,指西汉大将军霍光之家。《汉书·霍光传》:“初,光爱幸监奴冯子都,常与计事,及显寡居,与子都乱。”则冯子都既是霍光的家奴头,又是霍光的男宠,自非寻常家奴可双,但《羽林郎》分明是东汉辛延讽东汉时事,故云“霍家奴”-冯子都,实乃陈古讽仿,犹如唐人白居易《长恨歌》不便直写唐明皇,而曰“汉皇重色”一样,在古诗中乃常见手法。清人朱乾《乐府正义》已云“此诗疑为窦景而作,盖托往事以讽今也。”后人多从其说。窦景是东汉大将军窦融之弟,《后汉书·窦融传》:“景为执金吾,?襄光禄勋,权贵显赫,倾动京师,虽俱骄纵,而景为尤甚。奴客缇绮依倚形势,侵陵小人,强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商贾闭塞,如避寇仇。……有司畏懦,莫敢举奏。”与诗所写的恶奴“依倚将军势”,又混称“金吾子”,极为相似,当是影射窦景手下的“奴客缇骑”。(执金吾手下有二百缇骑,相当于后代的皇家特务)“酒家胡”,指卖酒的少数民族女子,因两汉通西域以来,西域人有居内地经商者。
“胡姬年十五”以下十句,极写胡姬的美貌俏丽。紧承上文“酒家胡”而言“胡姬”,修辞上用顶真格,自然而又连贯;情节上则是欲张先驰,撇开恶奴,倒叙胡姬,既为下文恶奴见之垂涎张本,亦为下文反抗调戏的紧张情节缓势。所谓急处先缓,方能形成有弛有张、曲折有致的情节波澜。年青的胡姬独自守垆卖酒,在明媚春光的映衬下益显艳丽动人:你看她,内穿一件长襟衣衫,腰系两条对称的连理罗带,外罩一件袖子宽大、绣着像征男妇合欢图案(例如鸳鸯交颈之类)的短袄,显出她那婀娜多姿的曲线和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再看她头上,戴着著名的蓝田(长安东南三十里)所产美玉做的首饰,发簪两端挂着两串西域大秦国产的宝珠,一直下垂到耳后,流光溢彩而又具有民族特色。她那主高高地挽着的两个环形发髻更是美不胜言,简直连整个世间都很罕见,甭说她整个人品的美好价值无法估量,单说这两个窈窕的发髻,恐怕也要价值千万。这是主度夸张其美貌价值,但因“论价近俗,故就鬟言,不欲轻言胡姬也。”(闻人亻炎《古诗笺》)也是一种以局部概括全体的借代手法,故沈德潜《古诗源》评此二句云:“须知不是论鬟。”以上从胡姬的年龄、环境、服装、首饰、发髻诸方面着力铺陈、烘托胡姬的美貌艳丽,而又崐紧扣其“胡人”的民族风格,因而描写不流于一般。运用了白描、夸张、骈丽、借代等多种手法,与《陌上桑》有异曲同工之妙。
经过这段风光旖旎的描写之后,诗人笔锋一转,改写第一人称手法,让女主人公直接控诉豪奴调戏妇女的无耻行径。“不意”承上启下,意味着情节的突转,不测风云的降临。“金吾子”即执金吾,是汉代掌管京师治安的禁卫军长官。西汉冯子都不曾作过执金吾,东汉窦景是执金吾,但不属于“家奴”,故此处称豪奴为“金吾子”,显然是语含讽意的“敬称”。“娉婷”,形容姿态美好;此句指豪奴为调戏胡姬而作出婉容和色的样子前来酒店拜访,你看他派头十足,驾着车马而来,银色的马鞍光彩闪耀,车盖上饰有翠羽的马车停留在酒店门前,徘徊地等着他。(“空”,此作等待、停留解)他一进酒店,便径直走近胡姬,向她要上等美酒,胡姬便提着丝绳系的玉?来给他斟酒;一会儿他又走近胡姬赂她要上品菜肴,胡姬便用讲究的金盘盛了鲤鱼内片送给他。恶奴要酒要菜,显然是为大摆排场阔气;而两次走近(“说”即近意),则分明已露动机不纯的端倪。果然,在他酒酣菜饱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欲火,渐渐轻薄起来,公然对胡姬调戏:他赠胡姬一面青铜镜,又送上一件红罗衣要与胡姬欢好。今人对“结”字有多解:或解为“系”,把青铜镜系在胡姬的红罗衣上;或解作“拉拉扯扯”;俞平伯先生解为“要结之结,结绸缪、结同凡之结”。揆之句法及上下文情理,应以俞说为妥。以上十句是第三崐层:写豪奴对胡姬的垂涎和调戏。
最后八句写胡姬柔中有刚、义不容辱的严辞拒绝。胡姬面对倚权仗势的豪奴调戏,既不怯懦,也不急躁,而是有理有节,以柔克刚。她首先从容地说道:“君不崐惜下红罗前来结好,妾何能计较这轻微低贱之躯呢!”(裂:《广雅·释诂》:“裁也。”古人从织机上把满一匹的布帛裁剪下来叫“裂”)仿佛将一口答应,实则是欲抑先扬,欲擒故纵。下文随即转折:“但是,你们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爱娶新妇;而我们女子却是看重旧情,忠于前夫的。”这与《陌上桑》中“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如出一辙,只是语气稍委婉而已。其实,十五岁的胡姬未必真有丈夫,她所以暗示自己“重前夫”,亦如罗敷一样,一则表明自己忠于爱情的信念,更主要的则是权借礼法规范作为搞暴的武器。“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逾。”语气较上婉而弥厉:“既然女子在人生中坚持从一而终,决不以新易故,又岂能弃贱攀贵而超越门第等级呢!”真是绵里藏针,有理有节!言外之意,恰如左思《咏史》中“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表现了胡姬朴素的阶级意识和风棱厉节,何等义正辞句,“多谢”,一语双关,表面是感谢,骨子却含“谢绝”。“私爱”,即单相思。“区区”,意谓拳拳之心,恳挚之意。这结束语更耐人寻味:“我非常感谢官人您这番好意,让您白白地为我付出这般殷勤厚爱的单崐相思,真是对不起!”态度坚决而辞气和婉,语含嘲讽而不失礼貌。弄得这位不可一世的“金吾子”,除了哭笑不得的尴尬窘态,狼狈而逃的可耻下场,还能会怎么样呢?读者在报以喜剧性的笑声中,大可作“言尽意不尽”的种种遐想……。
本诗在立意、结构和描写手法上,均与《陌上桑》堪称颉颃。写女子之美,同样采用了铺陈夸张手法;写反抗强暴,同样采取了巧妙的斗争艺术;结尾同样是喜剧性的戛然而止。但《陌上桑》更多的是用侧面烘托,虚处着笔;本篇则侧重于正面描绘,实外铺排。前者勾勒使君垂涎,主要通过人物语言,用第三者的叙述;本篇刻画豪奴的调戏,则是一连串人物动作,即“过我”、“就我”、“贻我”、“结我”,妙在全从胡姬眼中写出。太守用语言调戏,豪奴用动作调戏,各自符合具体身分。前者反污辱是以盛夸已夫来压倒对方,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本篇反调戏则是强调新故不易,贵贱不逾,辞婉意严,所谓“绵里藏针”、“以柔克刚”。罗敷在使君眼中已是“专城居”的贵妇人;而胡姬在“金吾子”眼中始终都是“当垆”的“酒家胡”。因而本篇更具有鲜明的颇具讽刺意味的对比:“家奴”本不过是条看家狗,却混充高贵的“金吾子”招谣撞骗,这本身就够卑鄙之极了;而“酒家胡”虽地位低贱,然究竟不必仰人鼻息过生活,在“高贵者”面前又凛然坚持“贵贱不相逾”,这本身就够高贵的了。于是,尊者之卑,卑者之尊,“高贵”与“卑贱”在冲突中各自向相反的方向完成了戏剧性的转化,给读者以回味无穷的深思和启迪。
(熊笃)
----引自"国学网站"[url=http://www.guoxue.com]http://www.guoxue.com[/url]
送祖择之
宋
司马光
人生荣与辱,百变似浮云。
自有穷通定,徒劳得丧分。
销愁唯有酒,娱意莫如文。
方寸常萧散,其余何足云。
撤移旧居小假山过佳隐
宋
张镃
顷年叠石规制陿,大类堆沙戏成塔。
一株蟠桂两穉松,便爱清阴蔓藤匝。
阶前指作嵩华样,引宾纪咏纷酬答。
迁巢城北倏两期,惯有真山坐延纳。
人生最怕眼见广,到处卑凡意难合。
每还旧舍觉荒陋,草树虽添漫稠杂。
林塘移植势定增,未成已想风烟飒。
朝晴夕晦各异状,倚杖閒看更铺榻。
园中胜赏亦甚富,此独宜茶兼酒榼。
载来非敢俲奇章,甲乙题朱旋涂蜡。
人生苦逼侧
明
胡翰
人生苦逼侧,莫处蛮触间。
杀机起不测,朝夕相构患。
尺书下齐城,丸土封秦关。
用意何崎岖,举世尚其贤。
汤泉自长温,萧丘自长寒。
天地有至性,贫贱吾所安。
明叔同舟见别于永和
宋
赵蕃
砲云忽作空中起,坐觉相顾移表里。
儿曹厌静欣聚落,数问篙师行几里。
人生到处如燕鸿,南北故怜无定耳。
有时相与说旧游,此味犹如蠹书纸。
秋风日夜催落水,我鬓半霜那足倚。
况堪忽忽新悼亡,忍并高山对流水。
陈侯于我四海人,气合能同旧州里。
向来风雨懒出门,今乃江程劳玉趾。
行路难·双丝作绠系银瓶
唐
王昌龄
双丝作绠系银瓶,百尺寒泉辘轳上。
悬丝一绝不可望,似妾倾心在君掌。
人生意气好弃捐,只重狂花不重贤。
宴罢调筝奏离鹤,回娇转盼泣君前。
君不见,眼前事,岂保须臾心勿异。
西山日下雨足稀,侧有浮云无所寄。
但愿莫忘前者言,挫骨黄尘亦无愧。
行路难,劝君酒,莫辞烦。
美酒千钟犹可尽,心中片愧何可论。
一闻汉主思故剑,使妾长嗟万古魂。
赠秘书王监丞
宋
文天祥
君不见秘书外监贺放翁,镜湖一曲高清风。
又不见太子师傅两疏氏,东门祖帐罗群公。
人生晚节良不易,颓波下下谁障东。
使人知有在我者,二三君子为有功。
我公金华山下住,赤松安期白云处。
风骨细瘦真神仙,急流勇退不肯顾。
我昔山中想风采,几回击节归田疏。
适来追陪水苍佩,亲见辞归白云路。
御笔擢公领蓬山,师表玉立东宫官。
两年苦口一去字,未许鸥鹭从公闲。
瑶池深深锁策府,玉皇宫阙侨其间。
暂分赤符管下界,半空云气常往还。
多少持麾辞上国,悠悠风尘见此客。
莫作寻常太守看,疏贺以来伟人物。
夜瞻婺女次舍中,一点光明射南极。
公归眠食重调护,世道尚凭公气力。
将往终南和子由见寄
宋
苏轼
人生百年寄鬓须,富贵何啻葭中莩。
惟将翰墨留染濡,绝胜醉倒蛾眉扶。
我今废学如寒竽,久不吹之涩欲无。
岁云暮矣嗟几馀,欲往南溪侣禽鱼。
秋风吹雨凉生肤,夜长耿耿添漏壶。
穷年弄笔衫袖乌,古人有之我愿如。
终朝危坐学僧趺,闭门不出间履凫。
下视官爵如泥淤,嗟我何为久踟蹰。
岁月岂肯为汝居,仆夫起餐秣吾驹。
徒步归行
唐
杜甫
明公壮年值时危,经济实藉英雄姿。
国之社稷今若是,武定祸乱非公谁。
凤翔千官且饱饭,衣马不复能轻肥。
青袍朝士最困者,白头拾遗徒步归。
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
妻子山中哭向天,须公枥上追风骠。
原注:赠李特进,自凤翔赴鄜州,途经邠州作。
【鹤注】李特进,当是李嗣业。《本传》:京兆高陵人,因随高仙芝平少勃律,加特进。禄山反,肃宗追之至凤翔,上谒,嗣业忠毅忧国,不计居产,有宛马千疋。《杜臆》:近侍之臣,徒步而归,以见军事倥偬之状,命题有感。
明公壮年值时危①,经济实藉英雄姿②。国之社稷今若是③,武定祸乱非公谁④。
(叙李公戡乱之才。)
①《吴志》:孙坚谓张温曰:“明公亲率天兵,威震天下。”②《魏志》:曹操曰:“天下英雄,唯孤与使君。”③《忠经》:“苟利社稷,不顾其身。”④《通鉴》:魏贺拔轨谓宇文泰曰:“文足经国,武能定乱。”《国语》:舆人诵:“丧田不愆,祸乱其兴。”
凤翔千官且饱饭,衣马不复能轻肥①。青袍朝士最困者②,白头拾遗徒步归③。
(此自叙徒步之由。公往行在,麻鞋谒帝,有青袍而无朝服。《旧书》:至德二载二月,议大举收复,尽括公私马以助军,故惟徒步而行。)①范云诗:“衣马悉轻肥。”②孔融书:“朝士最重儒术。”③《史》:“白头如新。”《燕国策》:“匹夫徒步之士。”
人生交契无老少,论心何必先同调①。妻子山中哭向天,须公枥上追风骠②。
(末言白行须马之意。无老少,见忘年之交。何同调,见忘形之交。【鲁訔注】时李特进守邠州,公便道经邠,作诗赠李,就借乘马也。此章三段,各四句。)
①《说苑》:“论交合友。”谢灵运诗:“谁谓古今殊,异代可同调。”②枥,马槽也。《古今注》:“秦始皇七马,一曰追风。”《洛阳伽蓝记》:后魏河间王琛,遣使至踉斯国,得千里马,号曰追风。《广韵》:“马黄白色曰骠。”
-----------仇兆鳌 《杜诗详注》-----------
癸未老人生旦
宋
陈文蔚
昔人端为祈黄耇,再拜殷勤扶大斗。
吾翁今年九十一,儿从两岁贫无酒。
趋庭何以祝弥诞,盈把菊花空在手。
嗅香嚼蕊当甘旨,翁说怡然如适口。
人生贫富在分定。独是期颐世稀有。
翁馀九十儿七十,膝下庞眉乃皓首。
若将此事较人间,岂非造物意愈厚。
因兹历历诏儿孙,自古悦亲惟孝友。
上惇下睦无间言,一门和气薰蒸久。
虽无旨酒奉本酌,意乐心宽亲自寿。
更於大节保终始,立身扬名以垂后。
世上荣亲无若此,何必金章并紫绶。
南邻白酒况可赊,丰俭随家惟用缶。
年年此举谅不难,甲子无穷环癸丑。
读何斯举黄州秋居杂咏次其韵
宋
陆游
人生天壤间,出处本异趣。
释耒入市朝,徒失邯郸步。
昔人亦有言,刻足以适屦。
柰何不自反,忽已迫霜露?我躬尚不阅,况为子孙虑。
岁晚故山寒,地炉可煨芋。
罗敷歌/采桑子
宋
贺铸
河阳官罢文园病,触绪萧然。犀尘流连。喜见清蟾似旧圆。
人生聚散浮云似,回首明年。何处尊前。怅望星河共一天。
题苏东坡书楚颂并菩萨蛮满庭芳词卷后
宋
白珽
南荒九死幸生还,种树书成手自删。
赤壁梦难同楚颂,洞庭乐不减商山。
人生堕地少如意,老子对天无愧颜。
千古菟裘有遗恨,断珪残璧自人间。
途次金陵逢同年沈五判官
宋
祖无择
数载天涯别,年来不定居。
扁舟忽相值,孤抱信何如。
公斡犹多病,孝先仍懒书。
人生从坎壈,客意且踌躇。
淡薄市桥酒,鲜肥江岸鱼。
可来同饮食,勿笑此萧疏。